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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法(灋)考释

  由此“天法”,读者或许可想到老子《道德经》之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”。“人法地”或写成“王法地”,故人法即是王法,也就是治政之法。若加上造屋法、铸器法之类事法,或可列出一个法之序列:事法、人法、地法、天法、道法。从此一序列看,法应是何物?老子说,人法源于地法,地法源于天法,天法源于道法,道法则没有来源,自然形成。如果补充一下,事法当源于人。老子之说,令人思及西方中世纪之托马斯·阿奎那。人定法、神法、自然法、永恒法之类分,很似人法、地法、天法、道法之类分。其根本区别在于永恒法是上帝之法,体现唯一神之理性、智慧和意志,道法则是宇宙自生规则,并非出自神之理性、智慧或意志。因此,天法、地法作为中国古代之自然法,乃源于作为宇宙规则之道法,只是不似道法之无形无象。天地有形象,故可为人所取法,所以人法不仅源于地法,实亦源于天法。《易·贲》:“彖曰:贲亨,柔来而文刚,故亨。分,刚上而文柔,故小利有攸往。刚柔交错,天文也。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观乎天文,以察时变;观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”《礼记·三年问》:“上取象于天,下取法于地,中取则于人,人之所以群居和一之理尽矣。”
  取象于天,取法于地。法(灋)字之结构正体现其义。法字从水去,灋字从水廌去。《说文》认为水象平,但平水应是止水,非流动之水,与去无涉。(3)此处之去者,水之流动离去之义也。《说文》:“去,人相违也。从大,凵声。凡去之属皆从去。”段注:“违,离也。人离,故从大。大者,人也。”去不应仅指人相违离,物之与人违离亦应为去。大地之有水流,水流离人远去,是人寻常习见之形象。水流就下,滔滔汩汩,自然取势,正是人取法之对象。水流之与人似乎永呈离去之形象,兽之与人似乎亦永是会离去(为避免兽之违离于人,人不得已而圈禁之)。因此,理解水离去之法,理解水与兽一同离去之灋,皆应无多大隔碍。(4)
  四
  一个重要问题:灋中之廌为何兽?许慎认为,廌为解廌兽,似牛而一角。王充《论衡》则说:“觟  者,一角之羊也,性知有罪。皋陶治狱,其罪疑者令羊触之。”牛字羊字之篆书写法皆显示双角,其字形笔划皆较简单,牛字双角上翘,羊字则双角下弯。如真有一角牛,其字之写法应似今之简体“牛”字;一角羊之字形也应似羊字而一角下弯,似皆不应写作廌。廌字顶部虽为一点,其实并不能据之即认为是指一角之兽。鹿字之顶部亦为一点。廌与鹿头角相同,廌并非独角兽。廌与鹿之最大区别应是其下部之不同。鹿字强调鹿腿脚之长而灵活,字之下部为比字,廌字则强调廌腹尾似马似驴,字之下部正似马(馬)字之下部。问:头角似鹿而腹尾似马驴之动物应为何兽?似只有一个较合理答案:廌是麋鹿。麋鹿俗称四不象,头似马,角似鹿,蹄似牛,尾似驴。廌字大尾,正是强调其尾似驴。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录司马相如《上林赋》有“推蜚廉,弄解豸,格瑕蛤,鋋猛氏,罥騕褭,射封豕”之语。《集解》曰:“骃案:汉书音义曰:解豸似鹿而一角,人君刑罚得中则生于朝廷,主触不直者,可得而弄也。”《汉书·司马相如传》所录《上林赋》其句同。颜师古注曰:“张揖曰:解豸似鹿而一角。人君刑罚中则生於朝,主触不直者,可得而弄也。”《汉书音义》著者韦昭(5),三国吴人。张揖是《广雅》著者,三国魏人。两人说法同一,可见汉末学者多认为“主触不直者”之解豸为独角鹿。当然,古人亦有谓麋似牛者。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录《上林赋》有句曰“沈牛麈麋”,注曰:“麋似水牛。”以此可知许慎何以谓廌“似牛”。
  麋鹿于今已成稀有动物,然在上古之世,中国大地似乎到处皆有麋鹿。麋鹿生活离不开水流草地,故水边麋鹿飞奔而去是人所常见之形象。流水之形变化多端,奔廌之象似难捉摸,然皆有迹可循,恒常有定。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(6)“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。”(7)此正《尔雅》之所谓法者常也。《说文》又以“佱”为灋之古文。《康熙字典》列法之古文尚有“  ”。“  ”或可谓从水从千从止,可理解为水边众多足趾(或足趾之印迹)。佱或可谓从今从止,可理解为今时之趾印足迹。故从 字或亦可见奔兽之象和流水之形,从佱字亦可窥见兽或人之行迹。法、灋、佱、  字形虽异,其取象于地之旨或当一致。
  法是人观察自然物象,取法自然物象,所思所悟而明见之恒常规则,是事物反复变化中不变之规则。此类规则于日常习见于流水之形和奔廌之象,故造字者取此日常习见之形象而构成法(灋)字。人见法字即如睹流水之形,见灋字则似同观流水之形和奔廌之象,而知法(灋)字所示者乃事物变化中之不变规则。
  五
  许慎何以谓廌为能“令触不直者”之“似牛一角”之兽?考之旧籍,最早言及解豸者似为司马相如。从《史记》所录《上林赋》之“弄解豸”至三国时注释者之“主触不直者”之独角鹿,中间过度应是神话之编撰。
  段玉裁注《说文》,于“廌”字条下写道:“《神异经》曰:东北荒中有兽,见人斗则触不直,闻人论则咋不正,名曰獬豸。《论衡》曰:獬豸者,一角之羊,性识有罪。皋陶治狱,有罪者令羊触之。按古有此神兽,非必皋陶赖之听狱也。”《神异经》是志怪之书,《隋书·经籍志》称其为汉东方朔撰,晋张华注,既不见录于班固《汉书·经籍志》,也不见录于刘向《七略》,今人以为当是六朝文人伪托之作。全书仿《山海经》,“然略于山川道里而详于异物”(8)。东方朔是“滑稽之雄”,“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”(9)。无论《神异经》出自东方朔或只是他人托其名而撰作,所记皆多为不可凭信之事物。其实,司马相如《子虚赋》《上林赋》所描述之内容亦属虚造。然相如之赋见爱于汉武帝,上之所好,下则风靡,解豸之事至东汉遂由虚而实。(10)许慎据以释“灋”,王充引以论辩。此皆东汉初年之事。其名《说文》称“解廌”,《论衡》曰“觟  ”。《论衡》之称“觟  ”,或因其认为此兽乃“一角之羊”。《说文》:“觟,牝羊角者也,从角,圭声。”母羊有角者名为觟,然觟并非独角。又,《说文》:“  ,角倾也,从角,虒声。”角倾指角歪斜不正。据此,从字面义看,觟 应为长歪角之母羊,并非独角之羊。或许因此歪角母羊不雅,汉后文人皆改用“獬豸”之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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